晚上是慶功宴, 散場已經過了九點。

這邊離吳家只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，吳菀倩便跟許允說：“去我家睡吧, 我看你也喝了不少。”

這回出來聚餐的籃球隊成員與啦啦隊成員，除了許允以外，都是通校生。

雖然喝了十來瓶的啤酒, 但許允依舊神思清明。他擺擺手，笑道：“不了, 替我向舅舅舅媽帶個好。”

他打車回學校，沒有走正門, 熟門熟路地翻墻進去。

夜風陰寒，但對於酒後的許允來說, 十分得舒爽。

此時晚自習已經下課許久, 操場上散步的學生漸少。

許允拉上校服拉鏈，一路小跑，趕去三教五樓。

顧思嘉正在收拾書包。

他站在門外, 探進半個身子，咧嘴喊道：“嗨，Scarlett！”

不知怎麽回事, 明明剛才還清醒得很, 此刻許允卻發覺自己有些半醉了, 臉燙燙的, 止不住地想傻笑個不停。

顧思嘉擡頭看了他一眼，繼續整理，然後起身背起書包。

她走到東北邊的角落拔下飲水機插頭, 聽見許允的聲音從幾米外的前門傳過來：“我下午打球的時候是不是很帥啊？”

語調裏有掩藏不住的小欣喜。

顧思嘉檢查北邊的窗戶是否有關好，又走到南邊檢查。

待她走向前門，許允遽然跑開去。

他那雙總是沈靜如潭的雙眸，清亮得如同奶茶裏的黑色波霸。

顧思嘉關燈鎖門，而後轉身面露不解地看向三米外的許允。

許允彎著唇角，解釋道：“晚上慶功宴喝了點酒，氣味重，怕你不喜歡。”

他的嗓音醇厚舒緩，仿若能帶出一股酒味香氣。

但喝的是啤酒，出來的氣味肯定不香。

所以他才離她一段距離，避免熏到人家小姑娘。

回寢室路上，顧思嘉走在前頭，他跟後頭，其間一米左右的距離。

走了一會兒，許允倏然笑道：“哎，下回我打比賽，你給我擦汗好不好呀？”

今天下午看著吳菀倩給薛彥夷擦汗，他叫那個羨慕嫉妒恨啊！

顧思嘉沒有理會他，自顧自地朝前走。

許允又道：“周五我就要跑三千了，你能不能陪我跑最後一百米的沖刺呀？”

說起這個，顧思嘉就來氣。

郭雲川拿班級榮譽說事，她能怎麽辦？

隨即，顧思嘉提步，吧嗒吧嗒地跑進女生寢室樓。

許允站在冷風中，望著她的背影直到不見，心想，這到底是害羞了呢，還是生氣了呢？

**

周二中午，顧思嘉又在食堂遇到了趙梧恒。

趙梧恒將盤子中的炸雞腿夾進顧思嘉餐盤中，笑道：“賄賂你，後天下午來看我跳高吧。”

顧思嘉不堪其擾，將雞腿夾回他的餐盤裏，端著餐盤要站起來。

趙梧恒拉住她的胳膊，笑道：“怎麽無緣無故就生氣了？”

顧思嘉開門見山：“趙梧恒，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，但我不喜歡和你坐在一起吃飯。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進餐。”

趙梧恒和顏悅色地溫聲道：“你先坐下。”

顧思嘉沒有讓步的意思，冷冷地看著他：“你放手。”

趙梧恒笑了笑，露出潔白的牙齒，說：“你先坐下，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被他這麽拉著，她確實走不了，只好坐下。

趙梧恒將炸雞腿又一次夾到她的餐盤中，唇邊的笑容和煦溫暖。他揚起溫和的眉梢，軟語說道：“小學妹，你以後想不想在學校裏橫著走？做我的女朋友吧。”

顧思嘉把雞腿夾回去，毅然而然地說：“我又不是螃蟹。”

“有意思。”趙梧恒笑道：“那你想不想在學校裏，想橫著走就橫著走，想豎著走就豎著走？”

顧思嘉：“我只想，現在不是你走，就是我走。”

趙梧恒唇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，問道：“是不是郭雲川對你說過什麽？”

顧思嘉差點想問“你認識郭雲川？”，但說實話，她對這個話題並不十分感興趣，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與趙梧恒劃清界限。

她直白地告訴他：“趙梧恒，我不喜歡你，不可能做你女朋友，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。”

說完，她又補充一句：“郭雲川沒有向我提起你，我對你的事情並沒有興趣。”

趙梧恒笑問：“那許允呢，你對許允的事情感興趣嗎？”

顧思嘉：“不感興趣。”

她話音剛落，撇下郭雲川的許允就端著餐盤在她身側坐下。他只聽到趙梧恒問顧思嘉的那句“你對許允的事情感興趣嗎”以及顧思嘉的回答“不感興趣”，並未聽到她對趙梧恒的拒絕。

許允放下餐盤，微微蹙眉，問道：“你們兩個聊我幹什麽？”

趙梧恒勾了勾唇角，沒有說話。

三個人靜坐著吃完了這頓午飯。

**

到了晚餐時間，郭雲川一邊用手機刷貼吧，一邊嚼著飯菜口齒不清地說：“允哥，一高貼吧被你的相關帖子刷屏了啊。”

許允環顧食堂，問道：“顧思嘉怎麽總是不按時吃晚飯？”他晚上有補習，晚點吃就來不及了。

郭雲川無視他的話，繼續說：“難怪我說怎麽今天又有女生往你懷裏撞了，快從實招來，你桌裏的情書是不是也變多了？”

許允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，於是興致勃勃地問郭雲川：“你說，經過昨天的籃球賽，顧思嘉會不會就喜歡上我了，然後給我寫情書？”

郭雲川撇了撇嘴，說：“昨天籃球賽顧思嘉不是沒看嗎？上半場和下半場兩次點人頭的時候，我都特別留意了，沒她。”接著，他邀功似的，朝許允笑道：“不過你放心，看在你的份上，我沒記嫂子名字。”

許允拿筷子的手一顫，紅燒肉掉到米飯裏。他艱難地開口：“什麽？”

郭雲川：“真沒記，除了嫂子外，王東傑他們的名字我也都沒記。你放一百個心，不會有事的。而且要求點人的是學生會那群煞筆，就是走個形式。”

許允放下筷子，“我是說，顧思嘉真的沒看比賽？”

郭雲川點頭，答道：“是啊，我還特意問了你同桌，夏南翼說有個五中的女生來找她，比賽還沒開始她就跟著那女生走了。”

郭雲川很快反應過來，笑道：“敢情你昨天那麽不遺餘力地耍帥，是耍給嫂子看的啊！”

“都說了，別再叫嫂子！”許允重新拿起筷子，“打球的時候哪有心思想這麽多，耍什麽帥。一分神，球就可能被搶。我是打完後聽好幾個人當面說我帥爆了，連我姐都激動地說我帥，那麽我想，我應該是蠻帥的。”

郭雲川一擼袖子，不服氣道：“哎，允哥，我說你這人，一口一句帥的，你怎麽都不帶臉紅的？好意思不？”

**

晚上十一點鐘，顧思嘉剛躺到被窩裏，寢室裏驟然響起徐慧慧的聲音：“好想談戀愛啊，這可是我最好的年紀了。”

聲音不響，顧思嘉一開始還誤以為是囈語。

緊接著，黑暗中響起幾個女生的笑聲。

柏莞沁直言不諱道：“慧慧啊，那你就抓緊時間找一個唄！”

顧思嘉睜開眼望向徐慧慧的床鋪，隱約可見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光芒。

徐慧慧仿佛猜到顧思嘉在看她似的，說道：“顧思嘉，念首愛情主題的古詩詞來聽聽。”

柏莞沁的笑聲響徹寢室，“我來給你念啊。君住長江頭，我住……”

“停停停。”徐慧慧出聲阻止她，嘻笑著說：“我就要聽顧思嘉念。”

柏莞沁：“呵，慧慧你個死沒良心的，姑奶奶我睡了，不理你了！”

她前面那張床鋪的劉白棲笑道：“顧思嘉，那你就念一個唄，你的聲音還挺好聽的。”

吳纖與譚萬麗附和著。

於是，顧思嘉徐徐背誦：“我住長江頭，君住長江尾。日日思君不見君，共飲長江水。”

念完上半闕，顧思嘉停下來，徐慧慧催道：“繼續嘛，此水幾時休，此恨何時已。”

顧思嘉接道：“只願君心似我心，定不負相思意。”

徐慧慧翻了個身，笑道：“好了，睡覺！一聽你這冷冰冰的聲音啊，我頓時就不想談戀愛了呢！多謝啦！”

其他四個女生頓時大笑，屬柏莞沁的笑聲最為尖銳。

徐慧慧翹起上半身，忙說：“你們別這樣啊，再笑，我就一個個跑你們床上去拽被子了啊！”

柏莞沁依舊笑個不停：“我們笑的是學霸大人，不是你啦！”

徐慧慧緘默須臾，開口鄭重地道歉道：“顧思嘉，對不起啊，我沒有調侃你的意思。”

包括柏莞沁在內的四個女生聞言，皆驀地止住笑。

柏莞沁“切”了一聲，被子蒙過頭。

顧思嘉回道：“沒事，我開得起玩笑的。”

吳纖倏然開口：“對了！你們有沒有看貼吧，有人說吳菀倩是許允的表姐！”

柏莞沁罵了句“神經病”，接著就彈起來：“啊？你說什麽？”

吳纖笑：“自己看貼吧去。”

五個女生一時七嘴八舌地熱烈議論起來。

“盛傳許允在追吳菀倩，原來是這麽回事啊！”

“哇，這回多少人要擠破腦袋往前沖了啊，突然間就有了希望啊！”

“我早說吳菀倩和薛彥夷是鐵打的一對吧！”

“你們先別激動了，在古代，表親可是可以結婚的。”

“撲哧，你個腦殘，大清早亡啦！問問婚姻法去！”

“你們想得也太遠了吧，這都到結婚了？”

“哈哈哈哈哈啊哈……”

“都別跟我搶啊，許允女朋友的位子我先預定了！”

“你走你走，明明是我，哈哈哈哈。”

……

女生們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，顧思嘉神思恍惚，早已聽不清哪個是哪個的聲音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女生們歇停，寢室裏逐漸響起均勻的呼吸聲。

顧思嘉睡不著，借著上廁所爬下扶梯。

沖了廁所出來，她走到桌前，拉開抽屜，然後懷揣著抽屜裏取出的手機爬上床。

躺回床上，顧思嘉開機打開瀏覽器，進入一高的百度貼吧。

這還是她第一次打開學校貼吧。

首頁果然充斥著“許允”這個名字，顧思嘉深深做了一個長呼吸。

她沒有點進去，直接將手機關了，塞到枕頭底下。

顧思嘉，這與你又有什麽關系呢？

她鉆進被窩裏，闔眼，睡覺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許允：老婆大人明明是為我失眠啦！

顧思嘉：學業繁忙，告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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